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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耳陈馀论 南宋 · 陈耆卿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三一七、《筼窗集》卷一
君子重信义而轻利害,利害非可轻也,盖以信义为重,则必以利害为轻。事君处友同此道耳。耳、馀之起,首从陈王,既从陈王,则终其身可也。未几怨其不大用己,遂导武臣以自王于赵,则耳为丞相,馀为大将军矣。自是而后,甘心于赵王可也,邯郸之变,借曰无所措手,亦何爱一死,不以致臣节于王哉?乃以一时之计,侥倖免祸,复相赵歇。其相赵歇,犹夫武臣也,犹夫陈胜也,利之所在,虽一日而十易其主,不以为怪,岂但三乎?观二人初相结时,号刎颈交,自钜鹿之后,则若与之不共戴天矣。赵王,馀之君也;耳、馀之同列也。钜鹿之围,燕、齐、楚之救兵至焉,馀独高卧而不恤,可乎?借使力弱而死于兵,亦当然者,士君子之行事,固不计成败也。此隙一开,更相仇恶,馀一解印绶,耳遂从而收之。耳一为常山王,馀遂结田荣以袭之。馀一为代王,耳遂辅汉以击死之。大抵一迫于利害,无所不至。畴昔刎颈之言,能复记否?韩退之志柳子厚墓云:「夫平居里巷相慕悦,酒食游戏相徵逐,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,握手出肺肝相视,指天日涕泣,誓生死不忍背负,真若可信。一但临小利害,仅如毛发许,反眼若不相识,反挤之,又下石焉者,皆是也」。吁,其耳、馀之谓欤!虽然,泜水之斩,耳诚薄义,究其源流,则亦馀有以先之。二子又不为无辨。
吊成安君文 宋 · 王之望
出处:全宋文卷四三七二、《汉滨集》卷一六
司马迁、班固皆称成安君儒者,常称义兵,不用诈谋,遂死于泜上。嘉馀争于强秦之末,列于群雄之间,而服儒守道,以至于败,为文以伤之曰:事成败之不足以论人兮,要夷考其平生。君虽身灭而国亡兮,不害为旷世之豪英。方六国之为秦兮,狙诈习而成风。申商为贤兮,孙吴为宗。焚书坑士兮,豪侠斩刈而无所容。君儒服而皇皇兮,俟云雾而龙蛰。以匹夫而窜伏兮,秦皇帝至为之侧席。逮陈吴之蜂起兮,刘项立而虎争。战胜为雄兮,弱者为烹。节制不用兮,谋诈肆行。君独偃然于其间兮,指仁义以为兵。志大者固难就兮,所立已可尚存。赵支邯兮,走张耳而距项。为弱歇之伊周兮,处一隅而倔彊。异夫世俗之腐儒兮,止空言而无状。广武称其百胜兮,知平日之非否臧。谅守道之太笃兮,遂一败而至于亡。岂千虑之一失兮,亦圣贤之所常。在嬴刘之中间兮,纷人杰之不可数。鹿终死于龙颜兮,馀相继而诛虏。三田更王而更败兮,籍躯裂而为五。信、豹屡降亦不免兮,韩、彭诈于儿女。彼岂仁义之致然兮,亦终膏于砧斧。盖天方举六合而授汉兮,虽蚩尤其何补。要同归于一死兮,惟夫子为得其所处。昔宋襄窃名于二毛兮,吾尼父犹叹咨。况夫子之凛凛兮,宜千古而馀悲。
张耳陈馀论 宋 · 杨时
出处:全宋文卷二六九○、《杨龟山先生集》卷九
迁固谓耳、馀为势利之交,非也。张耳钜鹿之围,责馀以俱死;黡、泽没于秦军,耳大不信,以为杀之,二人所以相失也,是岂有势利之交耶?予谓耳、馀之友盖失于相结之深,而相知浅也;使其相知如管、鲍,宁有是耶?
张耳陈馀郦食其论 南宋 · 陈傅良
出处:全宋文卷六○四二、《十先生奥论注》续集卷九
图天下者,自有天下之势,书生之论不知也。图天下而守书生之论,不败事者寡矣。昔者秦之趍亡,陈、吴、刘、项之徒崛起荆棘,以匹夫争天下,无只民块土以为之阶,其势非可以仁义为也,故惟急攻而疾战,寸攘而尺取。世谓十夫逐鹿,一夫得鹿,九人拱手。倚人以为外援,则不足以自固矣。而陈馀、张耳以立六国之说荐之楚涉以弱秦,郦生亦以其谋用之汉高以挠楚。吁!书生之陋如此哉!夫六国之君,亟用其民而鱼肉之,卒不能守一折而入虎狼之秦,天下之苦六国者不减秦也。知秦之可亡而不知六国之不可复,其术固已疏矣,况夫六国之后,而能信其民果不为陈、刘之忧也哉?盗主人之金而寄诸其邻,责其不吾归,不可也。以匹夫谋人之天下,而又借助于人,是更生一敌也。以项氏之强,掌握土宇,裂置诸将而王之,不保其不叛楚。天下既定,汉高帝刑白马以封功臣,恩甚渥也,然环视而争衡者,没高帝之齿而不绝,孰谓抢攘之际凭之以掎角而能使之不吾敌耶?呜呼!将以仆敌,反以滋敌,此书生之论,图天下者不为也。